【故事导语】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命运就像被踩在脚下的口香糖,黏腻、卑微,拼尽全力也只能换来一声厌恶的啐骂。而另一些人,他们的命运则是悬于天际的恒星,看似遥远,却早已注定要照亮整个夜空。庄鸣从未想过,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命运,会在一个黄昏交汇于他一人之身。当总监的咆哮还在耳边回响,当揉成一团的梦想被扔进垃圾桶,一条来自云端的短信,像一把钥匙,悄然打开了他尘封的宇宙。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改变一切的文字,世界在他眼中开始扭曲、重组。他还是那个实习生庄鸣,但从这一刻起,他脚下的这片钢铁森林,有了新的名字——他的王国。
第 1 章
“废物!我让你做的市场调研,你就给我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
高天放的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尖,唾沫星子溅在我的眼镜片上,模糊了视线。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有意无意地扫射过来,带着同情、幸灾乐祸,或者纯粹的麻木。
“一份策划案,通篇都是数据,你看得懂吗?客户要的是感觉,是痛点!不是你这些冷冰冰的数字!”
高天放的声音在整个市场部回响,尖锐得像指甲刮过黑板。他抓起桌上那叠厚厚的打印纸,那是我花了两个星期,熬了无数个夜晚才整理出的心血。
他看都没看。
他只是双手用力一搓,将那叠纸揉成一个丑陋的纸团。
“拿着你的东西,滚!”
纸团在空中划过一道屈辱的抛物线,伴随着一声轻响,准确地掉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我站在原地,没动。我只是看着那个垃圾桶,好像那里面装着的不是一份策划案,而是我这两个月的全部努力,我那微不足道的、想要转正的梦想。
“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人话?”高天放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别在这儿碍眼,看着你就烦。”
我低下头,默默转身,走向我的工位。身后,传来他压低了却依旧清晰的嗤笑声:“现在这些大学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眼高手低,屁用没有。就他这样还想转正?干一辈子也就是个没出息的料!”
同事们重新开始敲击键盘,打印机发出嗡嗡的声响,一切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场风暴,只是我一个人的海啸。
我的工位在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储物间,头顶的灯管坏了一根,总是忽明忽暗。
我坐下来,胸口堵得厉害,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我摘下眼镜,用力擦拭着镜片上的那点星沫,可眼前的世界依然模糊。
我叫庄鸣,二十二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毕业生。两个月前,我通过层层筛选,挤进了擎天集团,这家市值数百亿的庞然大物,成为了市场部一名卑微的实习生。
我以为这是我人生的新起点,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认真,就能在这里扎下根。
为此,我拼尽全力。别人朝九晚五,我起早贪黑。别人处理一份数据,我核对三遍。高天放扔进垃圾桶的那份策划案,里面的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小数点,都刻在我的脑子里。我甚至能背出擎天集团近五年来所有核心项目的财报细节。
我以为这叫专业,叫认真。
在高天放眼里,这叫“狗屁不通”。
下班的铃声响了,办公室里的人像听到发令枪的运动员,瞬间走了一大半。
我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未完成的文档。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打破了周围的沉寂。
是一条短信。
我麻木地拿起来,以为是推销或者垃圾广告。
可看清发件人的瞬间,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发件人:远山资产信托】
远山……这个姓氏,像一根针,扎进我记忆的深处。我那个素未谋面、只在父母口中偶尔提及的爷爷,似乎就叫庄远山。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条短信。
【尊敬的庄鸣先生,您已于今日18:00自动继承庄远山先生持有的擎天集团51%股份,请于明日联系夏依彤秘书办理相关手续。】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股份?51%?擎天集团?
我反复看着那条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读了三遍,五遍,十遍。
这一定是个骗局。是那种新型的诈骗短信。
我自嘲地笑了笑,准备删掉它。可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那个名字……夏依彤。
这个名字我听过。她是擎天集团的传奇,是创始人庄远山最信任的亲信,是现任的总裁秘书。整个公司,没人敢对这个名字不敬。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抬起头,环顾这个我待了两个月的办公室。那些格子间,那些电脑,那些忙碌或清闲的身影,甚至墙角那个装着我“梦想”的垃圾桶……
这一切,都可能是我的?
荒谬。
太荒谬了。
我关掉手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一个被总监骂得狗血淋头的实习生,一个前途未卜的职场菜鸟。
可那条短信的内容,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
51%的股份……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成了这家公司的绝对控股人。这家数百亿市值的庞然大物,现在姓庄,姓庄鸣。
高天放那张刻薄的脸,他刚才的咆哮,他说的每一句话,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
“干一辈子也就是个没出息的料!”
我拿起手机,看着那条短信,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总监,你说的对,我可能真的一辈子没出息……
但这家公司有。
而现在,它是我的。
第 2 章
一夜无眠。
我躺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手机被我握在手里,屏幕上反复显示着那条短信。我几乎把那几十个字都刻进了脑子里。
这不是梦。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比平时更早地来到了公司。
走进市场部时,高天放已经在了。他正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意气风发地站在窗边,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看到我,他眉头一皱,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这么早来干什么?又想捣鼓你那些没用的数据?我告诉你庄鸣,做市场,要用脑子,不是用蛮力。你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书呆子,一辈子成不了大器。”
他一口气说完,喝了口咖啡,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若是昨天,我大概会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今天,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傲慢,他的刻薄,此刻在我眼中,像一出滑稽的独角戏。我甚至有闲心去分析他这杯手冲咖啡的产地,从香气判断,应该是耶加雪菲,市场价三百多一磅。而他手上的那块表,百达翡丽,至少六位数。
这些钱,花的都是我公司的钱。
我没有说话,默默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我需要联系夏依彤,但不是现在。
我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号码。那是公司内网上的公开信息——总裁秘书处。
深吸一口气,我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一个冷静、干练的女声传来:“你好,总裁办。”
“你好,我找夏依彤秘书。”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请问您是哪位?有预约吗?”对方的语气礼貌但疏离。
“我叫庄鸣,市场部的实习生。是……是夏秘书让我联系她的。”我撒了个谎,心脏怦怦直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请稍等。”
几秒钟后,一个截然不同,但同样冷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我是夏依彤。”
就是她。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夏秘书,你好。我叫庄鸣,我昨天收到一条来自‘远山资产信托’的短信……”
“我知道。”夏依彤直接打断了我,“庄先生。董事长生前已经做好了全部安排。请您于上午十点,到顶层总裁办公室来一趟,我会向您说明一切。”
她称呼我为“庄先生”。
“好的。”我挂断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上午,我坐立不安。高天放又找茬骂了我两次,一次是因为我打印文件用了彩色墨水,一次是因为我给他倒的水太烫。
我全都默默听着,没有反驳一个字。
九点五十五分,我站起身,离开了工位。
“你去哪儿?”高天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去……去趟顶层。”我含糊地回答。
他嗤笑一声:“顶层?你去顶层干什么?送快递吗?别忘了下午两点之前,把新的推广方案给我,这次再敢给我堆数据,你就立刻给我滚蛋!”
我没回头,径直走向电梯。
顶层,总裁办公室。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整个楼层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女人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她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容貌姣好,但眼神锐利得像一把手术刀。
“庄先生?”她看着我,语气平静。
“我是庄鸣。”我点了点头。
“我是夏依-彤。请进。”
她领我走进那间巨大得有些空旷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风景。高天放刚才站着炫耀的那栋楼,在这里看下去,渺小得像个积木。
“请坐。”夏依彤示意我坐到沙发上,她则在我对面坐下,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我。
“这是您需要签署的股权交割文件,以及董事长的遗嘱副本。”
我接过文件,入手沉甸甸的。翻开第一页,就是那刺眼的“擎天集团51%股份无偿转让协议”,受益人一栏,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我爷爷……他为什么要把公司给我?”我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了我一夜的问题,“我甚至……都没见过他。”
夏依彤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似乎陷入了回忆。
“董事长说,这是庄家的东西,理应由庄家的子孙继承。他不想打扰您和您父母的平静生活,所以一直没有与你们相认。但他一直都在关注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从你考上大学,到你投递擎天的简历,再到你入职实习,他都知道。他说,你的性格很像年轻时的他,认真、执着,甚至有点一根筋。他相信你能守好这份家业。”
我的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那个素未谋面的爷爷,原来一直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地注视着我。
“不过,”夏依-彤话锋一转,表情重新变得严肃,“根据董事长遗嘱中的附加条款,您现在还不能正式接管公司。”
“什么条款?”我心里一紧。
“继承协议中有一条特殊条款——”夏依-彤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继承人必须在不暴露大股东身份的前提下,以实习生身份完成三个月的实习期,并独立完成一项A级项目,方可正式接管公司全部权力。’”
我愣住了。
不暴露身份?还要完成A级项目?
“为什么?”
“董事长的原话是,‘我希望我的孙子,能不被权力蒙蔽双眼,亲身体验基层,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分辨,谁是真正为公司做事的人,谁是只会计较利益的蛀虫。我要他继承的,不只是一家公司,更是一份责任。’”
我明白了。爷爷是想用这种方式,对我进行最后的考验。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我接受。”
夏依-彤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很好。从现在起,我就是您在公司的唯一联系人。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但在其他人面前,我仍然是总裁秘书,您仍然是市场部的实习生庄鸣。”
她站起身,伸出手:“那么,预祝您……实习愉快,庄先生。”
我握住她的手,那是一只柔软但充满力量的手。
“谢谢你,夏秘书。”
就在这时,夏依-彤的办公桌上,内线电话响了。她走过去接起,听了几句,眉头微微蹙起。
“高天放的方案?”她看了一眼日程表,“我知道了,让他准备一下,下午三点有个高层战略会,让他上来汇报。”
挂了电话,她转头对我说:“是市场部总监高天放,他提交了一份关于‘新青年’市场的推广方案,说是有重大创新,申请在高层会议上汇报。”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新青年”市场推广方案?那不就是我那份被他扔进垃圾桶的策划案吗?
高天放,他不仅侮辱了我的心血,现在,他还要把它偷走,变成他自己向上爬的资本。
第 3 章
下午两点五十分,擎天集团三十六楼,战略会议室。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着十几位集团的最高层管理者。他们非富即贵,每一个都是跺跺脚能让行业震三震的大人物。
而我,实习生庄鸣,正坐在会议室最角落的位置,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身份是会议记录员。
这是夏依彤安排的。她以“总裁办需要培养新人”为由,名正言顺地把我带了进来。
我的目光,落在主讲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上。
高天放。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正调试着PPT。那份PPT的封面标题——《决胜Z世代:擎天集团“新青年”市场战略破局》,刺眼得让我几乎要流下泪来。
那是我的创意,我的心血。
他甚至连标题都懒得改。
三点整,会议准时开始。
高天放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富有煽动性的嗓音开始了演讲。
“各位领导,下午好。今天我带来的,是一个将彻底改变我们市场格局的全新方案!”
他激情澎湃地讲述着,从市场痛点分析,到用户画像描摹,再到渠道策略……他说的一切,都和我那份被扔掉的策划案里的核心思路,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用更华丽的辞藻,更夸张的语调,将我的东西包装成了他自己的“天才创想”。
我坐在角落,面无表情,手指却紧紧攥着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小偷,在光天化日之下,炫耀着他偷来的珠宝。
会议室里,一众高管们不时点头,露出赞许的神色。
“嗯,这个切入点不错,Z世代确实是我们未来的增长点。”一位副总裁评论道。
“高总监对市场的洞察力,还是这么敏锐。”另一位董事也附和着。
高天放的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微笑。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炫耀,仿佛在说:看到了吗?废物,你的东西,在我手里才能发光。
我低下头,翻开了我的笔记本。
上面没有会议记录,只有我默写下来的一串串数据。那些被高天放斥为“冷冰冰的数字”的东西。
演讲持续了半个小时。
“……以上,就是我方案的全部内容。我相信,只要按照这个战略执行,我们市场部的业绩,在下个季度至少能提升百分之三十!”高天放自信满满地做出了结尾。
会议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主持会议的战略副总裁李文博点了点头,说道:“高总监的方案很有启发性。不过,我还是有些疑问。你刚才提到,我们的目标用户群体,付费转化率预计能达到15%,这个数据是怎么来的?有模型支持吗?”
高天放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显然没料到会有人问得这么细。我的原版策划案里,有长达十页的数据模型分析来支撑这个15%的结论,但他显然只偷了皮毛,根本没看懂内核。
“这个……李总,这个15%是基于我们团队对市场的综合研判,以及过往项目的经验得出的一个……一个前瞻性的预估。”他含糊其辞地解释道。
李文博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紧接着,另一位主管财务的董事也开口了:“方案里提到的三千万预算,其中‘线上KOL投放’占了四成,也就是一千两百万。我想知道这笔钱具体的分配计划,头部、腰部、尾部达人各占多少比例?预估的ROI(投资回报率)又是多少?”
高天放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这些细节,我的策划案里写得清清楚楚,精确到每一个小数点。但他根本没记,或者说,他根本看不懂。
“这个……这个还需要我们的媒介团队再做细化……ROI的话,我们当然是希望越高越好……”他支支吾吾,狼狈不堪。
会议室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刚才还点头称赞的高管们,此刻都露出了质疑的神色。
一个只有华丽外壳,却没有任何数据支撑的方案,在这些老江湖眼里,跟废纸没什么区别。
眼看高天放就要被问得下不来台,夏依彤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关于数据支撑的部分,或许我们可以听听不同的声音。”
她说着,目光转向了我。
“庄鸣,你为了这份方案,跟了市场部两个月,整理了大量的数据。对于刚才几位老总的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这个角落里的实习生身上。
高天放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威胁。
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站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兴奋。
“各位领导,”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关于李总刚才提出的15%转化率的问题。”
我没有看PPT,而是直接开口说道:“这个数据,是基于三个维度的交叉分析得出的。第一,根据艾瑞咨询发布的《Z世代消费力报告》,我们目标客群的线上娱乐付费意愿指数是78.3,其中内容驱动型消费占比超过40%。第二,我们对竞品‘潮玩星球’过去六个月的用户行为路径进行追踪分析,发现其核心产品的平均转化漏斗模型中,从‘兴趣’到‘购买’的转化率为12.7%。第三,我司自有的用户数据库中,符合本次目标用户画像的活跃用户有三十七万,通过对他们过往消费记录进行回归分析,我们预测的付费倾向系数为1.3。综合以上三点,乘以相应的权重系数,最终得出的理论转化率是14.88%,为方便记忆,方案中取整为15%。”
我一口气说完,没有一丝停顿。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包括刚才还一脸不屑的李文博副总裁。
高天放的嘴巴张成了“O”型,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停,继续转向那位财务董事。
“至于一千两百万的KOL投放预算。我的建议是,放弃头部KOL。因为根据测算,头部KOL的合作费用平均是腰部KOL的8.7倍,但互动率仅为2.3倍,ROI极不划算。”
“我建议的分配方案是:50%投入50-100万粉丝级别的腰部达人,共计投放30位,预估覆盖五千万人次;40%投入5-50万粉丝的垂类尾部达人,共计投放200位,进行矩阵式渗透;剩下10%作为机动,用于潜力素人的发掘和激励。”
“基于这个模型,我们测算的综合ROI可以达到3.5,远高于行业平均的2.0水平。”
我说完,微微鞠了一躬。
“以上,是我对数据的一些补充。”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随后,不知是谁,第一个鼓起了掌。
接着,掌声响成一片,比刚才给高天放的要热烈得多。
李文博副总裁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欣赏:“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李总,我叫庄鸣。”
“庄鸣……”他点了点头,“很好,我记住你了。”
夏依彤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主讲台上,高天放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石像。他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轻蔑,而是彻骨的恐惧和怨毒。
他知道,他完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高总监,创意是你的。
但这些数据……好像不认识你。
第 4 章
会议不欢而散。
高天放的方案被当场驳回,李文博副总裁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留下一句“市场部需要反思一下,什么叫专业”,便起身离开了。
高天放是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他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阴狠的眼神剜了我一眼,然后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知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我收拾好笔记本,准备离开,夏依彤却叫住了我。
“庄先生,请留步。”她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等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她才开口道:“您今天表现得很好。董事长没有看错人。”
“我只是把我该做的说了出来。”我平静地回答。
“但这只是开始。”夏依彤的表情严肃起来,“高天放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您让他今天在整个高层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您在市场部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这点我早有心理准备。
“另外,”夏依-彤继续说,“您今天的表现,也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李文博,战略副总裁。”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道。
“一个野心家。”夏依彤言简意赅,“他是公司的元老,但一直被董事长压着。现在董事长去世,公司进入权力真空期,他肯定想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您今天展现出的才华,在他眼里,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他会来找我?”
“一定会。”夏依彤肯定地说,“他会许诺您转正、升职,甚至一个光明的未来。条件是,让您站到他那边,成为他对付其他派系,比如高天放的棋子。”
我沉默了。擎天集团内部的复杂,远超我的想象。
“那我该怎么做?”
“董事长给您的考验,不仅是项目的执行能力,更是对人心的洞察力。”夏依彤看着我,“您需要自己做决定,庄先生。是选择依附于某一方,还是……走出自己的路。”
走出自己的路。
我心里咀嚼着这句话,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挑战欲涌了上来。
回到市场部,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有敬畏,有好奇,也有嫉妒。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下午那场惊心动魄的高层会议。一个实习生,当着所有大老板的面,把自己总监的方案批得体无完肤,这简直是职场奇闻。
高天放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下午都没出来。
快下班的时候,我被部门的行政叫了过去。
“庄鸣,高总监让你把这两个月的实习报告和所有经手过的项目资料都整理一份,明天一早交给他。”行政小姐姐同情地看着我。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是准备秋后算账,找我的茬了。
我点点头,回到座位上,开始整理资料。我经手过的每一份文件,每一个数据,我都备份了云端。他想找我的错,恐怕没那么容易。
第二天一早,我刚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到高天放的办公桌上,他就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庄鸣,”他敲了敲桌上的文件,“你很能干啊。现在翅膀硬了,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高总监,我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几乎是咆哮道,“你他妈一个实习生,懂什么叫就事论事!你这是在毁我!你知道吗?”
我平静地看着他发怒,一言不发。
他见我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回踱着步,指着我的鼻子骂:“别以为你在高层面前露了次脸,就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你,在擎天,我想让你滚蛋,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你的实习合同,下周就到期了,转正名额,你想都别想!”
“我知道。”我淡淡地回答。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感到一种挫败。他喘着粗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滚出去。”
我转身就走。
刚回到工位,我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电话。
“喂,是庄鸣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又带着笑意的男声。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李文博。”
果然,夏依彤说得没错,他来了。
“李总,您好。”我故作惊讶地说道。
“小庄啊,别这么客气。昨天你在会上的表现,真是让我印象深刻啊!青年才俊,后生可畏!”李文博的语气十分亲切,像个和蔼的长辈。
“李总过奖了,我只是做了些基础工作。”
“哎,不用谦虚。你的才华,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看在眼里。”他话锋一转,“听说你在市场部过得不太顺心啊。高天放这个人,我知道,心胸狭隘,容不下比他强的人。”
“小庄,我问你,你想不想转正?想不想有一个更好的平台,施展你的才华?”
戏肉来了。
“我当然想。”我坦诚地回答。
“好!”李文博的声音透着一股欣赏,“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有能力,也有野心。这样吧,你帮我做一件事。高天放这些年,在项目款和供应商回扣上,手脚一直不干净。你去帮我查一查,把他违规操作的证据找出来。只要你帮我把他扳倒,我保证,不仅让你立刻转正,还会把你调到我的战略部,我亲自带你!”
赤裸裸的拉拢和交易。
他要我做的,就是去收集高天放的“黑料”,当他的打手。
只要我点头,就能立刻摆脱高天放的打压,甚至平步青云。这对于任何一个实习生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我沉默了片刻。
我想起了夏依彤的话,“走出自己的路”。
我想起了爷爷的遗嘱,“分辨谁是真正为公司做事的人”。
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这不是我想要走的路。
“李总,”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非常感谢您的赏识。但是……抱歉。”
“抱歉?什么意思?”李文博的笑声停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错愕和不悦。
“抱歉,我对踩人没兴趣。”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我只想把事做成。”
第 5 章
电话那头,李文博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脸上错愕的表情,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的恼怒。
“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他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层和蔼可亲的伪装被撕得一干二净,“但太有骨气,就是不识时务了。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不仅得罪了高天放,现在又把李文博也给得罪了。我在擎天集团的日子,恐怕会雪上加霜。
但我的心里,却 strangely ( strangely -> 异常地) 感到一阵轻松。
拒绝依附,拒绝成为别人的棋子,这种感觉,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掌控”的滋味。哪怕我现在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踢走的实习生。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处境急转直下。
高天放开始变本加厉地刁难我。他不再让我接触任何核心业务,每天分配给我的,都是一些琐碎到极点的杂活。
复印文件,整理发票,给会议室订水,甚至帮他去干洗店取西装。
整个部门的人都看在眼里,他们躲着我,像躲避瘟疫。没有人敢跟我多说一句话,生怕被高天放迁怒。我被彻底孤立了。
我没有抱怨,也没有反抗,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但我并没有闲着。
在做这些杂活的间隙,我利用公司内网赋予实习生的有限权限,开始疯狂地查阅资料。擎天集团像一个巨大的宝库,里面有无数积满了灰尘的项目档案和数据报告。
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信息。我的超强记忆力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无数的数据、图表、方案在我脑中交织、碰撞,逐渐形成了一张庞大的商业版图。
我拒绝李文博,并非清高。而是因为在那场会议之后,我产生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我不想当棋子,我想当那个……下棋的人。
而要下棋,首先得有自己的棋盘。
在查阅了上百份项目归档文件后,一个被标注为“已终止”的计划,引起了我的注意。
“星尘计划”。
这份计划的发起人,竟然是高天放。时间是三年前,那时的他还不是市场总监,只是一个高级经理。
我好奇地点开了这份尘封的档案。
越看,我越心惊。
这份“星尘计划”,是一份极具前瞻性和野心的技术驱动型市场方案。它的核心理念,是利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构建一个用户行为预测模型,从而实现对潜在市场的精准预判和“创造需求”,而不是被动地“满足需求”。
这个想法,在三年前,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随着AI技术的发展,它已经具备了实现的可能性。
方案的字里行间,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高天放。一个充满激情、才华横溢、对未来充满想象力的年轻人。这和他现在这个油腻、刻薄、嫉妒心强的中年总监,判若两人。
是什么改变了他?
我继续往下翻,看到了项目的终止报告。原因很简单:技术不成熟,投入巨大,风险过高。在一次董事会上,被以李文博为首的一众高管联手否决。
报告的最后,是高天放亲笔签下的项目总结,字迹潦草,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我似乎明白了。
三年前的那次失败,彻底击垮了他的锐气和理想。他把自己的才华和激情,连同那份“星尘计划”一起埋葬了。从此,他变成了一个只追求短期业绩、打压新人、投机取巧的职场老油条。
李文博当初否决这个计划,恐怕不仅仅是出于风险考虑。他更害怕的,是高天放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而现在,他想用同样的方式,来控制或毁灭我。
我看着屏幕上的“星尘计划”,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我仿佛看到了一颗被埋在泥土里的钻石。所有人都以为它是一块没用的石头,只有我知道,只要擦去上面的尘土,它就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计划,才是擎天集团的未来。
我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我要重启它。
我花了一个通宵,将三年前的“星尘计划”与我脑中这几个月积累的所有数据、以及当前最新的AI技术进展,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融合。
我重构了它的技术路径,优化了它的商业模型,并制定了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分三阶段执行的启动方案。
新的“星尘计划”,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具备极高可行性的A级项目。
这也恰好符合爷爷遗嘱里的那个条件——独立完成一项A级项目。
第二天,我拿着这份崭新的“星尘计划2.0”,直接敲响了高天放办公室的门。
他正翘着二郎腿看股票,见我进来,一脸不耐烦。
“又有什么事?发票贴好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到他桌前,将那份厚厚的方案放到了他面前。
“高总监,我想请您看一下这个。”
他瞥了一眼封面上的标题——“关于重启‘星尘计划’的申请报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像是被人揭开了最深的伤疤。
他一把抓起方案,看都没看,就想往旁边的碎纸机里塞。
“谁让你动这个东西的!”他几乎是低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高总监,”我按住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三年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他的手僵住了。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计划,不是垃圾。它只是生不逢时。现在,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
高天放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知道,我已经在他那潭死水般的心里,投下了一颗巨石。
接着,我做了一件更轰动的事。
我绕过了市场部,绕过了高天放,以一个普通实习生的名义,将这份重启“星尘计划”的申请报告,直接提交给了公司的最高决策机构——战略委员会。
我知道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知道这会引来所有人的嘲笑。
但我更知道,有些事,现在必须我来做。
你们放弃的,恰好是我看上的。
不是它不行,是你们不行。
第 6 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个实习生,绕过所有直属领导,直接向战略委员会提交A级项目申请。
这在擎天集团成立以来的历史上,是闻所未闻的奇谈。
消息像病毒一样在公司内部蔓延开来。起初是难以置信,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嘲笑。
“听说了吗?市场部那个实习生,就是上次在会上怼高总监的那个,他疯了!”
“他提交了一个什么‘星尘计划’,听说三年前就被毙掉的老古董项目,想重启?”
“脑子瓦特了吧?他以为他是谁?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高天放的脸估计都绿了,自己手下的实习生,这么打他的脸。”
我走在茶水间,走在走廊上,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讥讽目光和压抑不住的窃笑声。我成了整个公司的笑柄。
高天放把我叫到办公室,这一次,他没有咆哮,只是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我。
“庄鸣,我真是小看你了。我以为你只是有点小聪明,没想到你蠢到这种地步。”他摇着头,语气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感,“你想自取其辱,没人拦着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他认为我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向他示威,向他挑衅。
他根本不相信我能看懂“星尘计划”的价值。在他眼里,那份计划和他当年的理想,早就一起死了。
战略委员会的反应,也如预料之中。
我的申请报告被当成一个笑话,在几个副总裁之间传阅。
李文博更是直接在一次部门会议上公开表态:“现在的年轻人,好高骛远,缺乏对规则最基本的敬畏。对于这种异想天开的提议,我们战略委员会的态度是明确的,一个字——否。”
他这是在杀鸡儆猴,也是在报复我上次的拒绝。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不听他话的人,是什么下场。
战略委员会的最终投票,定在周五下午。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结果早已注定。那将是一场对我的公开处刑。
我依然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做着那些琐碎的杂务。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
我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能够撬动棋局的支点。
周四下午,我接到了夏依彤的电话。
“情况对你很不利,庄先生。”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战略委员会的十二名成员,目前已经有十一人明确表示会投反对票。”
“还剩一个是谁?”我问道。
“是高天放。他有资格参与投票,但他选择了弃权。”
我一点也不意外。高天放对“星尘计划”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既憎恨它的失败,又无法彻底割舍。让他亲手再杀死它一次,他做不到。但他更不可能支持我。弃权,是他唯一能做的。
“不过,这没有意义。只要超过半数反对,提案就会被永久封存。”夏依-彤补充道。
“夏秘书,”我打断了她,“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您请说。”
“我需要知道,公司内部论坛‘擎天之声’的管理员权限,在谁手里?”
“在行政部,怎么了?”
“我需要你在周五上午九点,用最高权限,在论坛首页置顶发布一个帖子。”我顿了顿,说出了我的计划,“帖子的内容,是一份投票。”
夏依彤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迅速理解我的意图。
“我明白了。”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干脆地回答,“我会办好。”
“还有一件事,”我继续说道,“请你以总裁办的名义,向战略委员会申请,将最终投票的时间,从下午三点,推迟到下午五点。”
“理由呢?”
“理由就是,要等一份‘民意调查’的结果。”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中那盘棋的最后一块棋子,终于落定。
周五,决定我命运的一天,到来了。
上午九点整,擎天集团内部论坛“擎天之声”,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个由“总裁办公室”官方账号发布的帖子,被加精、置顶、标红,出现在所有员工的电脑屏幕上。
帖子的标题是——【你,想不想让公司变得更好?一份来自创始人的邀请】
帖子的内容很短。
它首先公布了三年前那份“星尘计划”的原始档案,让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份计划的全貌。
紧接着,它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了这个计划如果成功,将给公司,给每一个员工带来什么。——那不是空洞的业绩增长,而是更精准的业务方向,更高效的工作模式,更广阔的晋升空间,以及……更丰厚的年终奖金。
帖子的最后,是一个巨大的投票窗口。
【你是否支持,公司动用‘创始人特别基金’,给一个实习生的‘星尘计划’一次机会?】
【是】 或 【否】
这个帖子,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平静的公司内网里轰然引爆。
“创始人特别基金”?这是什么东西?大部分员工听都没听说过。
但“星-尘计划”的宏大构想,和它所描绘的美好未来,却实实在在地打动了无数普通员工的心。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中感到麻木和迷茫。他们渴望改变,渴望看到公司能有一些真正激动人心的东西出现。
而我的“星尘计划”,恰好点燃了他们心中那点尚未熄灭的火种。
“卧槽,这个计划牛逼啊!三年前就有这种想法了?”
“这要是做成了,我们以后就不用天天猜客户心思了,系统直接告诉我们该干嘛!”
“一个实习生都敢想敢做,我们这些老油条在干嘛?”
“支持!必须支持!妈的,总得有人干点正事吧!”
论坛瞬间沸腾了。
投票数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向上飙升。
一开始,还有一些人投了反对票,认为这是胡闹。
但很快,支持的票数就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一千票……五千票……一万票……
看着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我坐在角落的工位上,握紧了拳头。
成了。
这就是我真正的底牌。
战略委员会可以否决我,但他们否决不了人心。
第 7 章
下午四点五十分,战略委员会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李文博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他的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擎天之声”论坛上那个刺眼的投票结果。
截至目前,参与投票的员工总数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占到了公司总人数的百分之七十。
其中,支持“星尘计划”的票数,达到了一万四千多票。
支持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民意”狂潮。
李文博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实习生,竟然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他更想不通的是,那个所谓的“创始人特别基金”,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荒唐!简直是胡闹!”他重重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用一个内部论坛的投票,来决定公司A级项目的生死?这要是传出去,擎天集团的脸往哪儿搁?”
其他高管们也纷纷附和。
“是啊,李总,这不合规矩。不能让一群基层员工的情绪,绑架了我们的专业决策。”
“这个庄鸣,太会煽动人心了,这种人不除,后患无穷!”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夏依彤踩着高跟鞋,从容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位神情严肃的律师。
“李总,各位董事,”夏依-彤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了下来,“在各位投票之前,我想,有样东西需要让大家听一下。”
她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录音笔。
李文博的眼皮跳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夏依彤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了出来。
“我是庄远山。”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文博,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这是擎天集团创始人,那个已经去世的传奇人物的声音。
“我知道,我死后,公司里肯定会有不少争论。有人想求稳,有人想折腾。这很正常。”
“我一辈子,信奉两件事。第一,人才是公司最大的财富。第二,创新是公司唯一的活路。”
“我担心,等我走了,那些安于现状的人,会用各种各样的‘规矩’和‘风险’,扼杀掉真正的创新,埋没掉真正的人才。就像他们对待高天放那个小伙子的‘星尘计划’一样。”
录音放到这里,坐在角落里的高天放,身体猛地一震,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录音里的声音继续说道:“那个计划,我看了,是个好东西。可惜,被一群只看眼前利益的蠢货给否了。”
李文博的脸色,瞬间变得像猪肝一样难看。他知道,庄远山说的“蠢货”,就是在骂他。
“所以,我留下这支录音笔,并设立了一个‘创始人特别基金’。基金的启动规则很简单,不受董事会和战略委员会的限制。”
“规则就是——任何擎天的员工,无论职位高低,只要他的项目提案,能够获得超过半数基层员工的公开支持,就有权动用这笔基金,去启动他的项目。金额上限,一个亿。”
“我不管这个项目最后是成是败。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在擎天,只要你有好的想法,并且能说服大多数同事,公司就给你机会,我庄远山给你撑腰!”
“哪怕我死了,这句话,也一样有效。”
录音结束。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庄远山遗言里那股不容置疑的霸气和魄力,震得说不出话来。
夏依彤关掉录音笔,将一份文件放到了会议桌上。
“这是由公证处和律师团共同见证的,具备法律效力的董事长遗嘱补充协议。上面详细说明了‘创始人特别基金’的使用规则。”
她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李文博身上。
“现在,庄鸣先生的‘星尘计划’,获得了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员工支持,远超半数。”
“根据董事长的遗嘱,战略委员会的投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星尘计划’,将即刻启动。资金由‘创始人特别基金’拨付。”
夏依彤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李文博和所有反对者心上。
他们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实习生。
输给了一个已经去世的老人,那深不可测的远见和布局。
李文博瘫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精心构建的权势和规则,在庄远山的绝对意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高天放,则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眶渐渐红了。
他没想到,董事长竟然一直记得他,记得他那个被埋葬的梦想。他更没想到,是庄鸣,这个被他百般刁难的实习生,用一种他想都不敢想的方式,把他的梦想从坟墓里重新挖了出来。
他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夏依彤,又想起了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能量的实习生。
一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羞愧、感激、震撼……在他心中翻腾。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我走了进来。
我没有穿实习生的工牌,而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
我径直走到会议桌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高天放的身上。
“高总监,”我平静地开口,“‘星尘计划’项目组,现在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负责人。”
“我希望,你能来领导它。”
第 8 章
我的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李文博的嘴角抽搐着,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在他看来,我这无异于农夫与蛇,刚刚才死里逃生,转头就把刀递到了敌人手里。
高天放更是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大概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他沙哑地开口。
“我说,”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希望你来担任‘星尘计划’的项目总负责人。我是项目的发起人,但我缺乏管理大型项目的经验。这个计划,你是它的‘父亲’,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它。我需要你的才华和经验。”
我不是在说客套话。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星尘计划”的构想极其庞大,技术和商业逻辑盘根错节。我虽然能提出框架,补充细节,但要将它真正落地执行,需要一个既懂技术,又懂市场,还有丰富管理经验的人来掌舵。
整个擎天集团,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三年前的那个高天放。
我相信,只要能重新点燃他心中的火焰,他就能变回那个充满激情的天才。
高天放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怀疑和一丝被触动的光芒。他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是我一手复活了这个项目,我完全可以自己当负责人,独揽所有功劳。
“为什么?”他终于问出了和李文博心中同样的疑问。
“因为这个项目,需要的是一个能把它做成的人,而不是一个想靠它捞取功劳的人。”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高总监,你有人品上的问题,你刻薄、善妒、打压新人。但我也知道,在‘星尘计划’这件事上,你比任何人都希望它成功。”
“我给你这个机会,不是为了原谅你,而是为了这个项目,为了公司。”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他最后一层心防。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这个在职场上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像个被看穿了所有伪装的孩子。
许久,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一丝颤音。
“我……我干。”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知道,那个三年前的高天放,回来了。
李文博冷哼一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议室。他知道,大势已去,他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自取其辱。
其他的董事们也纷纷起身,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陆续离开。
很快,巨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夏依彤,和高天放三个人。
“庄……庄鸣。”高天放站起身,第一次用一种平等的,甚至带着些许敬畏的语气称呼我的名字,“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摇了摇头,“去谢谢庄董事长吧。也谢谢三年前的你自己。”
他沉默了。
“从今天起,市场部的工作你暂时交接一下。我会向总裁办申请,成立‘星尘计划’独立项目组,级别暂定为A级。办公地点就在三十七楼的空置区。”夏依彤在一旁适时地补充道,她已经迅速进入了角色。
“三十七楼?”高天放愣了一下,那里是仅次于顶层总裁办的楼层,通常只有集团最核心的项目才能入驻。
“这是庄鸣的意思。”夏依-彤看了我一眼。
我点了点头。我要给这个项目最高的优先级和最好的资源。我要让全公司的人都看到,这个被他们嘲笑的计划,将会成为擎天未来的心脏。
接下来的日子,我仿佛按下了人生的快进键。
我的实习生身份还在,但工作内容已经天差地别。
在高天放的带领下,“星尘计划”项目组以惊人的速度搭建起来。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从技术部、数据部、产品部抽调了一批最顶尖的精兵强将。
那些曾经因为害怕他而孤立我的同事,现在都挤破了头想加入项目组。
我则成了项目组的“首席架构师”。白天,我和高天放还有技术团队关在会议室里,一遍遍地推演算法模型,优化技术路径。晚上,我回到我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继续研究从夏依彤那里拿到的更核心的公司数据,为项目的下一步做准备。
我和高天放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我们不再是上下级,更像是一对战友。他负责带兵打仗,我负责制定战略。我们之间很少有私下的交流,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再也没有骂过我,甚至在开会时,会下意识地把最好的位置留给我,给我倒水。
有一次,我们为了一个算法的实现路径争论到深夜,他突然对我说:“庄鸣,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我笑了笑:“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但眼神里的愧疚和敬佩,我看得分明。
“星尘计划”的进展,超乎想象的顺利。
第一阶段的用户行为预测模型,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搭建完成,并投入了小范围的内部测试。
测试结果令人震惊。
模型对测试用户未来一周内的消费偏好预测,准确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
这意味着,我们几乎可以提前知道用户想要买什么,甚至在他们自己意识到之前。
当这份测试报告摆在所有项目组成员面前时,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正在创造历史。
我的实习期,也即将结束。三个月的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周。
独立完成一个A级项目,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已经做到了。
而公司的气氛,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创始人去世后,公司51%的股份由一个神秘的信托基金持有。而近期,关于新任董事长即将空降的消息,开始在公司内部流传。
高管们开始蠢蠢欲动,纷纷猜测这位神秘的大股东究竟是何方神圣。是华尔街的资本大鳄?还是国内某个隐藏的商业巨擘?
他们开始悄悄站队,准备迎接新的权力洗牌。
李文博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活跃起来。他四处打探消息,试图提前联系上新老板,抢占先机。
高天放也收到了不少拉拢的橄 गट榄枝。凭借“星尘计划”的初步成功,他现在是公司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他都一一回绝了。
这天,他找到我,神色有些凝重。
“庄鸣,最近公司里传言,新董事长要来了。你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听说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他看着我,“‘星尘计划’现在离不开你。我怕……我怕新老板不懂行,会瞎指挥。要不,我去找夏秘书,让她在新老板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把你正式调入项目组,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职位。”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感到一阵暖意。
“高总监,”我笑了,“不用担心。我想,新董事长……应该会很支持我们的工作。”
第 9 章
实习期的最后一天,风平浪静。
我像往常一样,处理完项目组的收尾工作,整理好自己的办公桌。工位还是那个角落里的工位,头顶的灯管依旧忽明忽暗。
这三个月,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从被唾骂的实习生,到亿万资产的继承人,再到重启一个决定公司未来的项目。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折。
傍晚,夏依彤给我发来一条信息。
【庄先生,明天上午十点,擎天集团全体股东大会,将在总部一楼国际会议中心召开。届时,将正式公布您的身份。请做好准备。】
我回复了一个“收到”。
心脏不可避免地加速跳动起来。
明天,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高天放特意找到我,脸上带着一丝不舍和担忧。
“庄鸣,实习期结束了,你……真的不留下来吗?我跟人事打了招呼,他们说可以给你开绿色通道,只要你点头。”
他已经不再把我当实习生,而是当成了“星尘计划”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
我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高总监,谢谢你。不过,明天之后,我们应该还会是同事。”
他没听懂我的弦外之音,只当我是要去别的公司,脸上写满了惋惜。
“不管你去哪儿,”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星尘计划’的功劳簿上,永远有你的第一笔。以后有任何需要,随时找我。”
我点了点头:“好。”
这一晚,我没有回出租屋,而是住进了夏依彤为我安排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璀璨灯火。擎天集团那栋标志性的总部大楼,在夜色中巍然耸立,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明天,这头巨兽将迎来它新的主人。
而我,准备好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擎天集团国际会议中心。
人声鼎沸。
集团所有的股东、董事、高管,以及各部门的核心骨干,近千人齐聚一堂。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紧张和期待。他们都在等待着,那个即将揭晓的、掌控着公司命运的神秘人物。
我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胸前还挂着那枚即将过期的“实习生”工牌,混在人群的最后面,毫不起眼。
会场的前排,坐着李文博等一众公司元老。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西装,满面红光,不停地与身边的人交谈着,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新格局胸有成竹。
高天放也坐在靠前的位置,但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回头,在人群中扫视,像是在找什么人。
十点整,会场灯光暗下,聚光灯打在主席台上。
夏依彤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走上台前。
“各位股东,各位同事,大家上午好。”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今天,我们齐聚于此,是为了迎接擎天集团新篇章的开启。”
“根据创始人庄远山先生的遗嘱,其名下持有的擎天集团51%的股份,已于三个月前,由其指定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自动继承。”
“在这三个月里,根据董事长的特殊安排,这位继承人以一种特殊的身份,在我们中间,与我们共同经历了一段不凡的旅程。”
夏依彤的话,引起了台下一阵骚动。
特殊的身份?在我们中间?
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目光在彼此身上搜寻。
李文博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忽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夏依彤没有理会台下的议论,继续说道:“现在,三个月的考核期已满,继承人成功完成了董事长设下的所有考验。”
“下面,我荣幸地向大家宣布,擎天集团新一任董事长、总裁兼首席执行官——”
她停顿了一下,整个会场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深吸一口气,从人群的最后方,沿着过道,一步一步,向着主席台走去。
我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起初,没有人注意到我。
但随着我越走越近,前排的人开始发现了这个穿着实习生工牌,走向主席台的年轻人。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困惑、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情。
高天放第一个认出了我,他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李文博也看到了我,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去。
在全场近千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我走上了主席台,从夏依彤手中接过了麦克风。
聚光灯打在我的身上,胸前那枚“实习生”的工牌,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大家好,”我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我是庄鸣。”
台下,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怎么可能是他?”
“那个实习生?这……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我的目光,越过所有错愕的面孔,精准地锁定在了第一排,那个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人身上。
高天放。
我举起麦克风,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高总监,你还记得三个月前,你在办公室对我说的话吗?”
高天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
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复述着他那天的话。
“‘就你这样还想转正?干一辈子也就是个没出息的料!’”
我的声音在巨大的会场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高天放的心上。
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
“高总监,现在,我们可以谈谈那份被你扔进垃圾桶的策划案了。”
第 10 章
整个国际会议中心,寂静得可怕。
近千人的目光,像无数道激光,在我与高天放之间来回扫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高天放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他的脸上一会儿惨白,一会儿涨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那身昂贵的高定西装,此刻看起来像一件不合身的囚服,将他牢牢地禁锢在羞辱和恐惧之中。
我没有继续逼迫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同样脸色煞白的李文博。
“李总,”我淡淡地开口,“我记得,您曾经评价我,说我不识时务。您还说,我会后悔的。”
李文博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想从座位上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现在,我想问问您,后悔的人,究竟是谁?”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股威严,并非来自我董事长的身份,而是来自这三个月,我亲身经历过的一切。
我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向台下所有错愕的员工。
“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一定充满了疑问和不解。”
“为什么是我?一个刚刚实习了三个月的年轻人。”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我的爷爷,庄远山先生,他留给我的,不只是一家公司,更是一个问题——一家伟大的公司,究竟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领导者?”
“是需要一个高高在上、脱离实际的决策者?还是需要一个能够真正深入基层,倾听一线声音,发现真正人才的同行者?”
“他用这三个月的时间,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
“而我,找到了。”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到高天放身上。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只有恐惧,还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悔恨。
“在这三个月里,我见过最糟糕的上司。”我平静地说,“他刻薄、傲慢、嫉妒贤能,他把我呕心沥血的策划案扔进垃圾桶,骂我一辈子没出息。”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所有人都知道我说的是谁。高天放的头垂得更低了。
“但,”我话锋一转,“我也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被现实磨灭了理想的天才。我看到了那份被他自己都放弃了的‘星尘计划’里,闪烁着怎样耀眼的光芒。”
“我看到了当这个计划被重启时,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我看到了他为了这个梦想,可以不眠不休,可以放下所有的成见和身段,去带领一个团队攻克难关。”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一个真正的人才。”
我的话,让高天放猛地抬起了头。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泪水。他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我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所以,高天放,”我看着他,声音变得严肃,“我现在以擎天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对你下达第一个人事任命。”
“你被解雇了……作为市场部总监。”
高天放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但是,”我继续说道,“我同时任命你为擎天集团首席技术官(CTO),直接向我汇报。你的唯一任务,就是带领‘星尘计划’,让它成为改变世界的力量。你,愿意接受吗?”
从地狱到天堂,只在一瞬间。
高天放呆呆地看着我,嘴唇颤抖了许久,终于,他对着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愿意。”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重生的力量。
台下,先是沉默,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掌声,不仅是送给高天放的新生,更是送给我,送给他们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懂得惜才和宽容的领导者。
我抬起手,掌声渐渐平息。
“我爷爷把公司交给我,不是让我来当老板,是让我来当那个扫清障碍的人。”
“扫清那些阻碍人才发展的障碍,扫清那些扼杀创新的官僚主义障碍,扫清那些让真正做事的人寒心的所有障碍!”
“从今天起,在擎天集团,我只看一件事——能力。”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什么职位,只要你有能力,有想法,敢于挑战,公司就会给你最好的平台,最强的支持!”
“‘星尘计划’只是一个开始。我希望未来,能有更多的‘星尘’,在擎天的夜空中闪耀。”
“我的话,说完了。”
我放下麦克风,转身看着夏依彤。她正微笑着看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欣慰。
我知道,我通过了爷爷最后的考验。我没有被权力蒙蔽双眼,我找到了真正有价值的人,和真正有价值的事。我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股东大会结束了。
我没有选择顶层那间巨大的总裁办公室,而是让夏依彤把我的办公室,设在了三十七楼,“星尘计划”项目组的旁边。
我脱下了那身休闲装,换上了擎天集团普通员工的工服。
当我以董事长的身份,第一次走进“星尘计划”的办公室时,所有成员都站了起来,用一种混杂着敬畏、崇拜和亲切的目光看着我。
高天放走了过来,他已经换下了那身西装,穿上了和大家一样的项目组T恤。
“董事长。”他有些拘谨地叫道。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里,叫我庄鸣就好。”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那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松和释然。
窗外,阳光明媚。
我看着眼前这群充满朝气的年轻人,看着他们电脑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数据和代码,我知道,一个属于我的,也属于他们的全新时代,已经来临。
我的人生,不再是被踩在脚下的口香糖。
我是庄鸣。
是擎天集团的掌舵人,也是那个,将要点亮满天星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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